從小到大,數不盡的聖誕節在歲月長河中一晃而過,只有一年聖誕節,因造訪神醫,至今記憶猶新。
話說2001年初二,電視報導烏來天主堂有位神父,僅用一根按摩棒,醫好被台大醫院放棄治療的病患,而被冠以「神醫」封號。幾天後,我搭火車路過台北,本該回桃園,竟一時興起轉往烏來。這一轉,大大地改變了我日後人生。
「你怎麼了?」神父問我。
「雙手整年脫皮...」我簡略說明。
「我病人已滿,你先給陳師父治療看看.....」他說。
十坪不到的房舍擺著三張狀似安樂的座椅,但那天入座者,沒人安然入座,全都黯然失色。因為有些人發出「遮!遮!遮!」哀號的餵豬聲;也有人像被電擊到,哀叫後,從座中彈起;更有些像婦女生產,滿頭大汗嘶吼著。至於我,也慘不忍睹。
話說治療一開始,木棒擱在腳板上,看似細小無力;等它一推移,熱氣便油然而生,接著所到之處,熱氣騰騰。最後,像燒紅的尖刀切開皮肉,直把人的淚與汗逼出,難受情況連壯漢都聞之色變。
初次在這麼多人前哭花了臉,回家後一度放棄治療。但兩腳熱呼呼,久久不散,不同往昔,於是又去了。等去了,又哭喪著臉治療,糗死了! 直到第三次,正哭爹喊娘時,一句話從耳邊呼嘯而過「哭甚麼哭,忍一下幾秒就過去了!」,像一記耳光,霹地震呆了我。
長這麼大,沒見過這麼凶的神父。不過就是凶,才讓我想法子與痛周旋。也從那天起,任木棒或針棒滑過腳底、腳趾或手指,再劇痛,不敢鬼吼鬼叫了,連一滴淚也沒落下。
當年才30出頭,卻一身病,活像枯萎花朵。直到神父的徒弟輪番醫治,整年不流汗又嚴重失眠的我,終於流汗,終於躺下便呼呼入睡。最後,拜龜裂雙手所賜,才成神醫手下病患。
為了掛神醫的頭號,我總是大清早搭火車到台北,轉捷運和客運,八點前抵達烏來。去時,心情萬般無奈,但回來像打一場聖戰,雖敗猶榮。神醫果然妙手回春,把我多年咳嗽治好,皮膚光亮了,我於是穿起漂亮服飾,哄自己說「去烏來吃大餐!」。
某日,我身穿一襲紅衣,神父驚見,呼我「大美女」。原來,他年少在大陸曾與振聲神父們讀神學院。「當年兵荒馬亂,四處逃難,幾度受到邪教攻擊,生命飽受威脅。但每次危機出現,總有穿紅衣人士出面解圍....。」他說著
章神父因醫術精湛,不時受邀到大陸、香港等地救人,孰料竟積勞成疾住院了。那年聖誕節,我穿著紅衣去醫院探望他。沒想一進病房,看到的不是精神矍鑠的神醫,而是插著管子、無法言語的病患了。當下,我握起他的手,說聲「神父加油! 」
2002年元月18日,學校尾牙一結束,我便趕往烏來。得知神父身體似有好轉,這才欣喜下山,特別幾日後又夢到神父,於是十分開心,也不多想。直到2月4日聚餐,孫校長和蔣老師頻頻說我氣色紅潤,這才想起神父,於是致電關切。孰料,教友告知神父已蒙主寵召了。
「就在你上次來烏來,剛離開這裡不久,醫院就來電告知。但你手機不通,所以二月二日告別式沒通知你。」教友如是說。真巧,當時手機沒電了,所以他們打不通。但一聽二月二日,我顫抖不已,因為那是夢到神父的日期。原來他來託夢,我問:「章神父,你病好了!」他抿嘴微笑,甚麼話也沒說。這場夢竟成最後一次「我與神醫有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