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對某些人來說，可能是生命中愛的記憶，可能是人生路途上努力往前走的動力，可能是串聯出生命中最令人悸動的人、事、物，可能是譜奏出某個人生命中某些時刻的昂揚樂章。
小道的盡頭站著熟悉的身影。爺爺揮舞著手臂，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他笑著走向前，遞了顆水梨給我。爺爺有六個兒子，八個孫子，卻從不會忘記在祭完祖先後的供品中為我留幾顆水梨，從不會忘記送我最愛的水梨當見面禮。那年夏天，我和爺爺在後院撒下梨子的種子。爺爺笑著告訴我，「希望以後有自己種的梨子可以吃。」
隔年的農曆新年，不同於往年爺爺親手下廚準備的年夜飯，我們訂了餐廳推出的年夜套餐。爸爸告訴我們，爺爺的體力差了，無法久站。那晚庭院裡笑聲不斷，堂弟們在追逐嬉戲，熱鬧極了。我走向那塊角落的田地，去年的小種子如今已發了綠芽，隨風輕搖。瘦弱的身軀，能抵擋多少次的驟雨？多久的寒風？
再次見面是毫無預警的。令人窒息的寂靜充塞病房，好像已沒有足夠空間容我立身似的，讓我寸步難行。眼前的爺爺膚色泛黃，爸爸說是「黃膽」的緣故。爺爺用瘦削的手指指向一旁銀色桌子。上頭擺了一顆漂亮的水梨。突然感覺一股酸液哽在喉嚨。我難過得不知如何是好。我深深痛恨自己的無力與痛恨自己無法表達心中的千言萬語和無盡的感謝。
今年寒假回老家，幾年前的小苗如今已和我的腰同高。雖不再受爺爺的悉心呵護，未長成厚實的枝幹，結成累累的果實，但這是我收過最特別的禮物。對我而言，它不單單是一株草，而是爺爺無所不在的愛。我澆了些水，看晶瑩的水珠從翠綠的嫩芽上滴下。我祈禱它能平安地度過每個寒冬。
